裏面已經透不進一點光了,我摸索着準備往回走,忽地耳畔傳來一陣風聲。
兩旁火炬全自燃了,將洞裏照得通亮。
再走十來步,便到了一個石室,石室裏擺着很多青花瓷器以及一些做工精良的碗罐。
石室四周有好幾道暗門,也不知通向哪裏,我擡頭看了看頭頂。
竟修了石梯盤旋而上,一眼看不到盡頭。
我突然想起當地的一個傳說,清末民初年間,我們這裏曾住着一門姓楚的大戶人家。
這家少爺年紀輕輕便得了不治之症,早早過逝。
楚家人很傷心,爲了能讓這楚少爺在地下過得舒服,傾盡家財選了一風水寶地,造了處大墓。
早在七十年代,就有人盜過,但聽說盜的都是假的墓,楚家少爺的真墓無人知道在哪裏。
如果能找到楚少爺的真墓,估計幾輩子都不用愁了。
而我剛纔因爲拔了那顆樹,觸到了埋在石潭邊上的機關,纔不小心打開了這扇小石門。
自燃的火炬應該塗滿了磷粉,燃點極低。我晚上守陵時看到的鬼火,其實也是這個原理。
沒敢多做逗留,不管是真墓還是假墓,我都沒這個賊膽。
一口氣跑出去,深吸了幾口新鮮的空氣,心情才平復下來。
小石門還開着,也不知道怎麼再關上,我將垂在石崖上的滕縵扯下,蓋住了這個小石門。
回去之後也沒敢跟誰說,只是當晚奶奶嘀咕了句:“今兒個好像地震了,震了好一會兒才消停。”
“噗!”我將嘴裏的白米飯噴了出來,嗆得連連咳嗽。
“你這丫頭,咋吃飯都這麼走神?”說着給我夾了筷子菜。
快吃完時,我裝作若無其事的茶餘飯後閒談着:“奶奶,我們鎮子上以前,真的住着姓楚的大戶人家嗎?” “確實是有的,我的祖輩在楚家做過長工,聽說啊,楚家大院就佔了半個鎮子那麼大,清朝未亡時,那楚老爺還是個大官呢。”
“那後來呢?”
“後來,聽說楚少爺死了沒多久,西院也不知何緣故起了場火,燒了個泰半,楚家自此就敗落了,而楚家兩老跟着一個道長走後,就再也沒有回來過。”
聽罷,不知爲什麼心中十分惆悵,暗自嘆了口氣。
奶奶一邊收拾了桌上的碗筷,嘆道:“人生在世,任他繁華富貴又能怎樣?終不過一死,塵歸塵,土歸土。”
我拿了褥子回了陵園守夜,睡到半夜,隱約聽到有人叫我。
睜開眼,夜間濃霧森森,似乎站着一個人,在朝我招手,藉着月光我纔看清楚竟是那前日裏入夢的阿婆。
“阿婆,你又來了?樹我已經替你給拔掉了。”
“阿婆這次來是謝謝你的,阿婆無以爲報,這顆珠子送給你,是靈墓中那好看的小哥兒送我的,阿婆留着也沒用。”
她身子飄了過來,遞了一顆金色珠子給我,再定睛看時,阿婆不見了。
這一覺睡到天亮,我伸了伸懶腰,一顆貓眼大的金色珠子從我手中滾落。
想到昨天的夢,不由得打了個冷顫,下意識朝四周看了看,沒有半個人影。
我將珠子舉到頭頂,晨光透過這顆琉璃珠子,散發着璀璨奪目的光芒,好看極了。
“倒是個漂亮的東西。”我笑着往身上蹭了蹭泥土,塞進了口袋裏。
那天回去吃午飯,看到奶奶做了好些好吃的,我想了想說:“奶奶,你一下子做這麼多吃的,我吃不完會壞掉的。”
奶奶一臉無奈:“不是做給你吃的,是做給新村林嬸家小虎子吃的。”
“小虎子咋了?”
“小虎子生了怪病,家裏沒錢治了,只能等死。才和你一般年紀,可憐見的。”
小虎子和我一起同過學,沒想到才一個冬不見,他竟然得了重病。
“怪病?”我抿了抿脣,心中十分難受:“可以治好的吧?奶奶?”
“送去醫院就能好些,但一回來就又焉了下去,總是治不好。”
奶奶將小吃做好遞給了我:“你快給小虎子送去,好好和小虎子說上幾句話吧。”
“嗯。”我怕烙餅涼了,給緊緊揣進了懷裏,趕到小虎子家時,才驚覺胸口燙得有些疼。
小虎子平常活蹦亂跳的,而此時一臉蒼白的躺在病牀上,眉頭緊緊的鎖着。
林嬸只是一個勁兒的抹眼淚,纔不過四十出頭的人,兩鬢頭髮全白了。
什麼法子都使上了,請陽冥司做了法,又去醫院裏瞧了病,都斷不了根。
醫武兵王俏總裁 小虎子中途醒了一次,與我說了會子話。
“小媳婦,我以後不能陪你了,我可能是應了那詛咒,快要死了。”
我拼命的咬着脣擦着淚水,顫抖得說不出一句話來。
“你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,如果有機會,還是繼續唸書吧。我聽說大城市可漂亮了,我不能去了,可是你要代替我去看一看。”
“你要好起來,我們一起唸書,一起去大城市裏看看。”
小虎子精神很不好,他定定的看着我,沒一會兒又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。
那時,我心裏只有一個想法,一定要讓小虎子繼續活下去!
我瞞着奶奶,走了一個晚上,趕到了鎮子上,天整好亮了。
鎮子有一個當鋪,我躊躇了許久,才上前道:“掌櫃的,我想當個東西。”
掌櫃的翻着上眼皮,瞅了我一眼,繼續撥着手裏的算盤,也未理我。
我咬了咬牙,將口袋裏的金色珠子放進了小窗口:“這個,值錢嗎?”
“嗯?”掌櫃終於瞅了一眼,這一看,臉色頓時變了,拿過珠子反反覆覆看了許久,詫異的問:“丫頭,你這金綠石貓眼,是哪裏來的?”
我定了定神,說:“是祖上傳下來的寶貝,家裏急着用錢,纔拿出來當的。”
“是嗎?確實是個寶貝,你家裏還有沒有?”掌櫃一臉貪婪的湊上前笑問,露出一口黃板牙來。
“沒,沒有了。可以當多少錢?”
掌櫃舉起了一根手指,我心裏壓根就沒底,問:“這是多少?”
“一千!”掌櫃好像給了我很大的恩惠似的一邊從抽屜裏數着錢,一邊說:“看你小丫頭,可憐,再多加你五十。”
這個掌櫃的在鎮子上是出了名的摳門,要不是坑得太厲害心裏不安,絕計不會再加這五十塊。
我伸手將珠子給攥在了手心裏:“我不當了!”
“嘿!咋又不當了?我可跟你說,就我這裏還能出得起這個價,你再去別處,可沒人會要了!”
聽你瞎扯!見我要走,這掌櫃的急了,趕緊的追了出來。
“丫頭!丫頭你回來,你說吧,你多少價給當?!”
“一萬!”其實我就胡亂的叫了個價,想着他不給也不會把價開得太低了。
這掌櫃的想了想,竟然爽快的應下了:“一萬就一萬,成交!珠子拿來。”
“你先給錢!”我將珠子背後了身後,總覺得賣一萬也虧了。
“嘿喲~瞧不出來你這丫頭心眼還挺多的。”
遇着你這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狼,可不得心眼多嗎?
我看着他數了錢,纔給了珠子,拿了錢就趕緊回村上了。
一路小跑傍晚纔回去,我將這一萬塊錢給包好,放到了小虎子家門外,敲了敲門,聽到有人開門,趕緊躲到了一旁草堆裏。
看着林嬸將錢拿了回去,我才放下心來。
這一天不見人影,免不了被奶奶罵幾句,罵完還是將熱乎乎的飯菜給拿了出來。
第二天我聽說林嬸帶着小虎去醫院看病了,心裏歡喜了好久。
這樣小虎子的病一定會好的,只是……現在看病這麼貴,以後的錢怎麼辦呢?
果然沒多久,林嬸沒錢治了,又將小虎子接了回來。
我想盡了辦法,那晚提着燈,硬着頭皮來到了小石潭邊,阿婆說那珠子是墓穴裏的人給的,那墓穴裏,肯定還有值錢的東西。
我雙膝一屈就跪了下來,當即磕了三個頭。
“楚少爺,靈笙不是有意要冒犯您的,也不是貪錢纔想着去拿您的東西。是我一個好朋友他生病了,很嚴重很嚴重,我想救他。
俗語說,救人一命,勝造七級浮屠,我一定會時常替楚少爺祈福,願您來生投個好人家。如果您不同意,請吹熄我手裏的燈。” 本來無風,突然起了一陣詭異的涼風,煤油燈在夜裏搖曳着忽明忽暗,似乎隨時都會滅掉。但那奇怪的風很快就走了,燈還亮着。
我提着燈的手顫顫巍巍,一步一步走向了墓穴的小石門。
雖然是七月份,但是墓穴裏不似外邊炎熱,又是晚上,總覺得透着股子清涼之氣。
許我來生再愛你 石室裏擺放着各種青花瓷器,我也不知道究竟哪些值錢,值多少錢。
心想着再尋到一顆像那樣的金綠石貓眼就好,我躊躇了許久,石室周圍的祕道沒敢再往裏面走。
四周寂靜無聲,心臟突突的跳着,說不害怕是假的。
小件兒的東西只怕是找不到了,要不拿個小點的瓷瓶子罐子啥的,也許也能抵點錢。
不過這些瓷器可真好看啊!將燈照近了些,青釉顏色又各不一,花色各不相同,竟一時看出了神。
直到腳邊感覺突然被什麼東西給撞上,我低頭一看,不何時時,腳邊多了一顆珠子。
那珠子足有雞蛋那麼大,紅綠相間,猶如青山般蔥蘢。
我拾起了這珠子,驚恐的往四周看了看,黑漆漆的祕道什麼都看不到。
莫非是……
我趕緊叩拜了幾下:“謝謝楚少爺大恩大德,如果救了小虎子,靈笙這輩子都會爲楚少爺祈福,不,就算沒有救下小虎子,靈笙也會爲您祈福的。”
叩拜完,我驚慌得頭也不回跑出了墓穴。
連夜我趕去了小鎮,依舊是天亮時來到了當鋪前。
這次那掌櫃的看到我,不似第一次那麼冷漠,彷彿看見了什麼香餑餑,恨不得搬太師椅給我伺候着。
“來,進來坐,喝杯豆子茶,這大熱天解暑。”
夥計很快送來了一杯豆子茶,我也確實渴了,一口氣喝了個底朝天,也不跟他廢話。
“我是來當東西的。”
“小姑奶奶,這次你又當什麼寶貝呀?”
我將口袋裏的雞蛋大的玉石拿了出來,掌櫃的差點沒坐穩,從椅子上摔了下來。
他狠嚥了把口水,暗自拿着玉石琢磨了許久,疑惑的小心翼翼問我:“小姑奶奶,這也是你祖上傳下來的寶貝兒?”
“當,當然啊!”
“哎喲,您祖上必定是了不得的大人物。這東西,這東西它……”
他看着我,意識到什麼,突然沒再說下去。
話鋒一轉,問:“你要當多少錢?”
上次要了一萬,他這麼爽快的答應,這顆玉石比上次的大了這麼多,肯定得翻幾倍!
“五,五萬!”我比出了五根手指頭來。
“五萬??”大黃牙叫出聲來,隨即笑眯眯的說:“叔也不坑你,這東西確實比較稀罕,叔給你六萬,你看成不?”
“成,成吧。”我心裏頭虛得很,六萬……我沒見過這麼多錢,更不知道這玉石究竟能抵多少錢。
“點頭就不能反悔,做典當也得講規矩,可別到時候你家大人鬧上來,那我可是不講任何情面的了。”
“不會的,即然當了,你只管拿錢給我,我還有急事。”
“莫急莫急,我這現金沒這麼多,讓夥計騎小綿羊到銀行取了來。”
我疑惑道:“你家小綿羊還能像馬兒一樣,走這麼遠啊?”
大黃牙撲哧一聲笑了出來,拇指戳了戳外頭,只見夥計轟轟的騎着女式摩托車就走了。
大約等了一個小時,夥計取了錢回來,拿了個不起眼的手提袋子裝着,遞給了我。
“小姑奶奶,你給數數,差沒差你錢。”
我不熟練的拿起了錢數起來,數了半小時,可算是數清楚了。
“不差,我回去了。”
“好走勒您。”
像上次一樣,我將錢放在了小虎子家門口,看着林嬸取走才放下心來。
另一邊我又十分不安,想着不能再去墓裏拿東西了,這每一件兒只怕都會惹來麻煩。
果然,我當了玉石不過三天,傍晚一幫子外地人,拿着工具上了山。
大黃牙帶路,跟條哈巴狗似的,那討好的模樣就差了一根尾巴。
我回家吃了飯,看到山角下停着幾輛大車子,就覺得事有蹊蹺。
待我趕上山時,那些人已經一路朝墓穴那邊走去。
我在山間的小路飛奔着,想要阻止他們。
這幫人中間有看風水的先生,手裏拿着羅盤,看了許久,興奮道:“沒錯了!這兒青龍抱腰,水潭支流呈半月之狀,四季不枯。是處絕佳的風水寶地啊!!就算不是舊時皇族貴胄之人,想必也是世間極富極貴之命。”
“江爺,你們快過來看,這兒有道小門!老天,看來這個傳說是真的了!發財了我們!!”
他們正要趕上前去看,我衝上前用身子堵住了石門。
“你們不能盜這個墓!墓主是有靈性的,你們冒犯了他,就不怕遭報應嗎?!”
“哪裏來的臭丫頭,快滾開!”
這些人已經被利益矇蔽了心,變得極爲惡劣,狠狠將我推倒在地,不顧勸阻,拿着工具就進了墓裏。
我實在無法,也不知道該去找誰幫忙,急得哭出聲來。
“都是我不好,如果不是我,也不會引來這些牛鬼蛇神,楚少爺對不起,靈笙對不起您。”
正在這時,如同上次那樣,又開始山搖地動起來,許多碎石子從山崖滾落。
石潭裏堪了的水瞬間又回到了原來的水位,石門快速的關上了。
我瞪大着眼睛,看着眼前這一幕,不知道是不是裏面的人觸動了機關,還是……這門是墓主關上的?
彤雲 我跑上前查看,石門合上得很是緊密,根本就推不開。
“喂!你們趕快出來啊!能聽得到我說話嗎?能聽得到我說話嗎?!”
天色暗下,已經過去了好幾個小時,終於,我好像聽到了裏面有了些動靜。
將耳朵貼上石門,裏面的動靜越來越大,尖銳的,刺耳的,詭異的聲音,我不知道是人發出來的,還是野獸發出來的,聽得讓我毛骨悚然。
下一秒,我覺得有東西在慢慢朝我逼近,看不到,摸不着,但那種強大的神祕力量,卻讓人無所盾形。